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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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童大惊失色,殿下,千乘之尊不涉险,你要是有个什么万一,你叫陛下怎么活啊! 秋翁!萧玠叫他抓住右臂,也顾不得疼痛,急声道,现在嘉国公父子都在王云楠府上,究竟是什么用心我们能赌吗?陛下现在已经在出宫的路上了!他带了多少人,龙武有没有跟着,他是不是心急自己一个人先赶回来,我都不知道,我联系不到他!万一陛下在路上出了什么事,你叫我怎么活啊! 殿下! 秋翁,王云楠如果反是鱼死网破狗急跳墙,但嘉国公呢,他犯得着吗?虞闻道之前还给我送过消息,示过诚!萧玠掰开他的手,如果王云楠要谋反,我出面之后,嘉国公就必须表态。他要么杀了我,要么就必须帮我擒下王云楠,不然他就是板上钉钉的附逆!他虞氏从肃帝朝以来几十年的荣耀都不要了,他浑不到这个地步! 秋童泪都要出来,嘉国公如果就是跟着谋反呢?他要是真跟你动手殿下,殿下! 他冲出帐外时,只听到马鞭在空中打响的声音,和不远处太子六率闻讯赶来的齐步奔跑之声。 第40章 萧玠抵达王云楠府门之时将近三更。 三更天的梆鼓被太子六率汹涌的脚步声打断。这令王云楠惊慌失措,从他闪烁的眼光和对亲信的窃窃私语可以看出,皇太子驾到显然出于他的计划之外。 但箭在弦上,王云楠无法退避。他由府兵簇拥,穿着尚未更换的赭色囚服,抄着双手眯眼审视对方。 台阶下,太子萧玠坐于马背,脸色异常平静。这让王云楠想到他喜怒无色的父亲,这种情形之下,在太子身上察觉皇帝的影子给他造成了极其可怕的心理压迫。 这时,太子开口了他的语气都和皇帝如出一辙,他这样称呼王云楠:王相公。 但随即,太子似乎察觉错误,微笑道:哦,现在该称呼你,王郎。 王云楠盯着太子,突然,一个崭新的方案在他头脑中成形了。 他眼睛仍落在太子脸上,嘴巴却在亲信耳边下达了第一个指令:让射手登上屋檐,等待他的号令。 在今夜之前,他没有任何与皇帝谈判的筹码。但太子送上门来,未必不是他的生机一线。 挟太子以令天子,是一个伟大的冒险。 府兵的步伐轻悄,在紧张气氛和夜色的遮掩下,靴子登上梯子的声音几不可闻。太子的马匹离得不远,正在射程之内。 如果活捉不成,太子也会被射落马背。王云楠就算一死,能让皇帝得到这样惨痛的报复,也算不枉。 炬火照亮皇太子的脸庞,他对这一切无知无觉:王郎不在台狱好好待着,怎么跑出来了?本宫似乎没有听到大赦的旨意。 太子语气冰冷:王云楠,你欺君越狱,该当何罪。 王云楠选择周旋,太子殿下夤夜造访,就是为了问臣问草民这件事?殿下既然要擒拿草民归案,何必多费口舌。 太子没有下令一拥而上,王云楠本来奇怪,但说到这里,他突然有些明白。 王云楠如果真要谋反,绝对不会把兵力全部留在府中,很有可能在京中四散据点。这是太子无法得知也不敢去赌的信息。 他得从王云楠口中撬出来。 想到这里,王云楠笑起来:我劝殿下,还是赶早回去守着陛下。别叫殿下一时之离,成了毕生之憾。 太子的神色发生变化。一瞬间的惊惧闪过后,他的脸上,流露出具象的愤怒。他把马鞭按在马鬃毛上,说:你想好,你若只是越狱,祸尚不及子女。走了这一步,你们九族的香火要到头了。你的门下、亲眷,还有这些在场的部曲,都要因你一人之罪流血千里。他们信你跟随你,你却要置他们于死地,我真不知他们是你的亲人,还是仇敌? 王云楠发觉,这位太子殿下极其娴于辞令。同样,他也察觉,太子并不想动手,不战而屈人之兵是他的真正目标。 太子说:王云楠,本宫和你算一笔账。你这座宅子就算储兵,最多不过一千之余。你的门下的确有军中之人,但他们能够在京中调动的人马,无论如何也超不过三千。不论禁卫,只本宫麾下的太子六率,就能叫你死无葬身之地。你就这么有把握,一定能把京城掀翻吗? 王云楠笑道:殿下真的以为,草民只有明面上这些人手吗? 太子凝视他,但你明面上这些人,一定会死。 王云楠笑不出来了。 他不笑,太子笑了:就像今夜站在我对面的这些人,在你的计划里,必定要牺牲。 太子环视王云楠的府兵,他目光扫过之处,王云楠感到众人脚步微挪,身形微动。接着,太子做出判断:我猜测,以诸君参差不齐的年纪和形制不一武器,不会是王郎专门豢养的死士。 他声音依旧温和:众位,弃暗投明,尚不算附逆。我请众位想想,奉皇五年京乱之后的天子一怒。当年折损的两名重臣,同陛下还没有血缘之亲。我再请诸位想想,你们杀了我,陛下会怎么处置你们?凌迟,车裂,还是做成人彘?如今虽废贱籍,但你们的妻儿父母会远贬关外,你们三代之内,还有没有做官供职的可能?陛下的确仁善,但你们杀了他的独子,众位觉得,陛下会不会在极痛之下,叫你们跟着断子绝孙呢? 王云楠冷汗直流。 这个乳臭未干的孩子,三言两语,已经挑拨得人心四散。府兵拔出的剑面雪亮,倒映一张张神色踌躇的脸。他们的武器已经不敢直指太子的方向。 全乱了。 太子的命令和王云楠的叫声一齐出口: 本宫驾前,凡弃剑受缚者,皆不杀! 放箭,立即放箭! 箭已离弦,再无后路。一时之间,杀声四起,乱箭纷纷。太子六率当即一拥上前,在乒乒砰砰的劈砍阻挡声里将太子萧玠围在中心。太子脸上微露惊色,但仍保持镇定,他眼珠紧锁门前,似乎在寻找什么人。 就是这时,王云楠意识到自己走了一步昏招。 府邸之内,并非只有自己一方势力。 他已经同太子动手,意味着其余诸人,这时候必须站队。 但他们已经在自己府上,自己谋逆没有一个人脱得了干系。他们能帮太子,他们敢帮太子? 王云楠大口呼吸,在府兵保护下向后退步,府门打开时一阵惊呼四起。接连不断的金铁交击声震耳之后,一柄长剑从身后蹿出,横在王云楠脖颈之上。 嘉国公的儿子虞闻道跳出门槛,将他捉在身前,向外叫道:全部住手! 他眼神明暗不定,看向太子。太子握紧缰绳,也看着他。 不过两息,太子的目光就从虞闻道脸上挪开,定向黑洞洞的府门之内。 太子的声音沉稳有力:嘉国公,也请你移步出门面见我吧。 跳动的炬火安静下来,光芒从疯狂的金蛇变成安静的黄叶。一派烧穿黑夜的金光里,嘉国公虞山铖跨出王氏府门,整理衣冠,从容不迫,向太子躬身拱手,拜见太子殿下。 太子的视线从他们三张面孔上转过一圈,问:嘉国公何以在此? 虞山铖道:听闻王云楠负隅顽抗,特地前来相劝。自从王氏兄弟贪贿案发后,陛下有意清点世族内部,委臣重任,命臣借身份之便,探查诸家贪墨事。 是皇帝的旨意。 太子盯紧他的脸,虞山铖坦然以待,毫无惧怯。 这件事只要一问萧恒便知真假,他再胆大包天,也不敢撒如此弥天之谎。 太子又问:陛下叫卿今夜过来的吗? 虞山铖道:臣一直派人关切王府动静,今夜有了举动,陛下又不在行宫。事出紧急,臣只得先来劝阻。 太子不说信,也不说不信,只道:嘉国公以身犯险,本宫叹服。只是国公大义凛然,却没想到回禀陛下。 虞山铖再度躬身,是臣的疏漏,还请殿下恕罪。 太子的眉头没有蹙起,也没有舒展。虞山铖是千年的狐狸,太子的道行尚无法把他看穿,所以他把目光再度投向虞闻道。几乎是目光相触的同时,虞闻道脸色遽变,太子听到他大张嘴巴发出一声惊呼,所有人都冲自己的方向奔来。 太子来不及反应,只觉被人大力一推,马蹄高跃时一道金光从他余光中疾闪而过,带着当一声清脆响声。紧接着,在场所有人哗啦啦跪倒,高声叫道:陛下! 太子回过神,见一匹白马立在身前,虽已老迈,肌rou依旧劲健。马尾巴一甩一甩,牵动马上人的黑色披风起伏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