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真的不行。”他的朋友们一个接一个的拒绝了他。 独剩他自己一个人呆呆地坐在食堂的木质长凳上。 “唉，也是，要是借给我了，下个月我如果还不上该怎么办呢。” 即便到了这步田地，他依旧没有怪罪他的朋友们。 时限临近，这个时候再去接取任务已经来不及了。 梅厄瑞塔平静的从约翰身边走过，没有往他身上投注任何一点目光。 如此愚蠢，软弱。 每个月都会有巫师学徒因为交不上身份月租而成为巫师的实验体，梅厄瑞塔就曾经差点是其中一员。 约翰也只是即将成为实验体的巫师学徒们的一员而已。 梅厄瑞塔此前从未过多关注他，更谈不上任何同情。 但是现在，他极为迫切的想要知道一个问题： 这个约翰，他到底是谁？ 为什么安洛会选择主动帮助他？ 他是某个重要角色吗？ 覆盖着一层手套的纤细手指将一小袋金币递给了约翰。 而约翰就像一条得到主人赏赐的骨头一样的犬类，恨不得冲安洛摇尾巴。 这只愚蠢的狗用力地抓住了安洛的手腕，安洛抽了好几下才抽开。 尽管安洛很快就匆匆离开，并没有对约翰说任何其他的话。 但这种举动本身就是一阵狂风，让梅厄瑞塔的心里泛起滔天巨浪。 怀疑的漩涡在旋转，隐约露出藏于其底部的黑暗。 梅厄瑞塔在想一个问题。 他真的是主角吗？ 安洛是否欺骗了他？ 逃过一劫，重新获得了生的希望的约翰兴奋的加入了排队缴纳的队伍。 梅厄瑞塔拖着“虚弱”的脚步，踉跄地走到了他身后。 灰绿色的双眸冷冷地打量着对方。 为了学习文字，梅厄瑞塔知道了很多骑士小说中的情节。 正义的骑士一路克服重重险阻，战胜了数不清的敌人，并在路途中结交了许多强大的盟友，最后不但赢回了身份财富地位，还能和心爱的恋人终成眷属。 生活在现实中的梅厄瑞塔对这种近乎荒谬的童话故事没有任何兴趣。 但……如果以骑士小说中的主角为蓝本，约翰不是比他更适配“主角”这一位置吗？ 他的好心愚蠢是“正义”，他换取治疗药剂寄送回家的行为是“重情”。 不记恨占了他便宜却不愿意在生死关头施以援手的所谓朋友，是“高尚”。 就连外貌都那么灿烂，一头耀眼的金发，仿佛明媚的阳光。 约翰是巫师塔里的异类，看起来似乎格格不入，但主角不就是特殊的那一个吗？ 我真的是主角吗？ 梅厄瑞塔扪心自问。 理智分析判断，他不仅不像主角，反而更像是所谓穷凶极恶的反面角色。 “约翰。”梅厄瑞塔声音平静，“我刚才看到了，他是你的朋友吗？” “啊？”约翰转身看了眼梅厄瑞塔，见到梅厄瑞塔摇摇欲坠的样子，脸上顿时露出了关心的神色，伸手想搀扶梅厄瑞塔。 梅厄瑞塔躲开了。 约翰略有些迷茫，不过也没有强求。 “不，虽然他很好，但我不认识他。” 绿色的眼睛看过来时候流露出了真切的同情。 约翰似乎理解错了梅厄瑞塔的意思，他掏出刚刚安洛递给他的那袋金币，“我的贡献点再加上十枚金币就够缴纳月租了，剩下的都可以借给你。” 梅厄瑞塔看着他。 多么高尚的骑士啊。 约翰的眼睛是绿色的，并且是那种青翠的，漂亮的森林的绿。 梅厄瑞塔的双眸却是灰绿色，暗蒙蒙的。 巫师袍下的手握成了拳。 见梅厄瑞塔没有伸手来接，约翰还主动往前递了递：“没事的，我等下就可以去接任务，你的伤势这么严重，还是拿着吧。” 梅厄瑞塔听到自己的声音，平静的没有任何情绪：“我可能还不起。” 约翰顿时显露出为难的神情，皱起了眉头。 半晌，他像是下定了决心，道：“那就当我送你的好了。” 梅厄瑞塔仍旧没有接，“那怎么和那个人交代呢？” “不用担心。”约翰道：“就由我来还吧。” 他露出一个傻乎乎的笑：“他人那么好，应该不会为难我的，我听说他好像是个贵族少爷，我可以给他跑跑腿，干点活什么的，一点一点攒钱还给他。” 梅厄瑞塔想起自己刚刚看到的场景。 和约翰互动时，安洛看起来十分轻松，一点也没有面对梅厄瑞塔时的紧绷。 就连被贸然抓住手使劲摇晃时，也没有厌恶或者受到什么惊吓，只是有些淡淡的无奈。 好，真好啊。 造物主终于要和他真正的主角相见了。 “不了。” 梅厄瑞塔冷冷道。 就在他们说话的这段时间，队伍已经迅速缩短，约翰本想再说些什么，但马上就轮到他了。 约翰踌躇了一会，还是选择用自己的贡献点再加上十枚金币，缴纳了身份月租。 但缴纳完成后，他却并没有离开，而是站在一旁，像是在等着什么。 轮到了梅厄瑞塔。 梅厄瑞塔将自己的巫师学徒凭证放在了桌面上，“用贡献点缴纳。” 负责收取费用的奥尔登熟练的用自己的凭证触碰了一下梅厄瑞塔的凭证，随后叫道：“下一个。” 梅厄瑞塔收起自己的凭证，毫不留恋地转身就走。 站在一旁的约翰还有些迷茫。 不过既然人家不缺贡献点，那也是件好事。 他脚步一转，匆匆前往了任务接取处。 每个月缴纳身份月租的时候，也是任务刷新的时候。 只要速度够快，还是能够抢下几个危险性不高的好任务的。 梅厄瑞塔脚步不停，返回了巫师学徒宿舍。 长长的，寂静的走廊里，只有他的脚步在回荡。 路过安洛的宿舍时，梅厄瑞塔的脚步顿了顿，然后推开了自己宿舍的木门。 尽管他此刻很想去质询安洛，问对方此前告诉自己的一切是否都是谎言，但冷静的理智还是压下了他情绪上的冲动。 梅厄瑞塔需要尽快完成进行到一半的巫术研究，然后去接任务，赚取贡献点。 时间很紧。 他负担不起浪费时间的后果。 安洛的生活比较平静。 将上次那封原主写的信寄出去后，他又收到了一笔数量很可观的钱，足够让他再支撑很长一段时间了。 他闭上眼睛，学着梅厄瑞塔的样子在床上盘腿坐好，努力感受着空气中游离的能量。 不出意外，又是没有任何收获的一天。 安洛唉声叹气，再一次后悔自己为什么要乱写。 念念咒语就能激发魔法不好吗？ 算了，事已至此，先吃饭吧。 他把处理好的魔植和魔物rou从食物柜里拿了出来。 巫师塔生活太无聊，没有任何可以用来打发时间的东西，除了看那本梅厄瑞塔没有要回去的骑士小说，安洛没有任何娱乐方式。 所以他就把很多时间用来研究这些魔植以及魔物rou该怎么做会更好吃…… 在梅厄瑞塔看来，这一定是一种浪费时间的，毫无意义的举措吧。 但这是安洛无聊生活中唯一的乐趣了。 前不久，安洛用金币交换了一个石板，这本来应该是用来处理实验材料的砧板，但用来烤rou也非常合适。 肥瘦相间的魔物rou在石板上滋滋作响，空气里充满了烤rou的香味。 突然他的门被敲响了。 除了梅厄瑞塔，谁会来敲安洛的门呢？ 安洛从门上的小孔谨慎地往外看，发现来找他的人是之前的好人炮灰。 “你有什么事吗？” 他装作嘶哑的声音道。 “呃……我，我是约翰。”狗狗眼显得很局促：“谢谢你之前救了我。” “嗯。”安洛简短道：“你还有事吗？” 约翰意识到门内的恩人可能不想见人，想想他之前打听到的消息，语带含糊地说：“我……我给你带了一瓶治疗药剂。” “我一定会还你钱的。”安洛听到门外的人道：“有什么事您也可以吩咐我。” “我知道了。” 等他走后，安洛开了门，门外摆着一瓶治疗药剂。 多好啊，这才是真正的好人啊！ 知恩图报。 想想自己之前给他安排的结局，安洛自言自语：“早知道……唉……” 另一旁的梅厄瑞塔面无表情，因为一段时间的停滞，一团墨汁从笔尖落下，滴到他的笔记本上，晕成了一团。 早知道…… 早知道什么？ 作者有话说： 梅厄瑞塔：我不需要一个作者，一个造物主，一个父亲，高高在上地对我指指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