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谭谡听着电话,顺手拿了支笔,玩在掌心:“世界上好算的是数据,难算的是人心。您与其埋怨我,倒不如去调和两位当事人重归于好。” “——话又说回来,若不是您带着明百泉在港澳鬼混,连孩子生病都不管不顾,他的太太也未必会狠下心对自己的前夫下手。您说是不是?” 电话那头安静半晌,才说:“你很厉害,谭谡。” “不过要打两三年官司,客观来说,明总还是有一半胜诉的可能,”谭谡气定神闲地道,“等那时候辉盛继续上市,相信不会耽误您的大事。” 三年。 谭从胥对背后投资人的许诺,绝不是这个数字,后续对赌上市失败更要面临巨额违约金。 谭诲明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更是未知。 谭从胥不能将自己耗死在这件事上。 他几乎一秒做下决定断尾求生,他笑起来:“谭谡,你跟辉盛无冤无仇,又何必赶尽杀绝?” “说到底,这本来也是你的项目,如果能保辉盛上市,我愿意拱手相让。” “听起来不错,”谭谡拉长了声音说,“可我为什么要同意呢?” “辉盛对我可有可无。而您,在我这里,有什么信誉可言吗?” 谭从胥在那头说出一句:“或许,李狸呢。” 电话那头的声息静了一瞬。 谭谡手里的笔丢在桌上,坦诚地笑道:“嗯。这就很有意思了。” 他不怀疑谭从胥鼓动人心的能力,也不怀疑那个女孩对感情全情投入的单纯和莽撞,他知道自己能得到的会更多。 计划之外产生的多余情绪,但凡能掌控在手中,那对他也不算脱轨。 次日的会议中,谭谡接到电话,他第一次中断会议让陈雅接替,自己下了楼。 熟悉的小跑停在a88的车位上亮着大灯。 谭谡拉开车门,一股令人愉悦的铃兰香气芬芳扑鼻。 他说:“谢宗舫前些天传话,说李舟渡要送你回去上学了,是吗?” 李狸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她僵着身子,硬梆梆地坐在那,看着前头的电梯厅零星走出的人:“是你一直在给他们做局。是吧?” “你利用我让他们关注辉盛;假装被明总跳票失意,在g市买醉骨折;再假装喜欢我,离间我和谭移的感情。你的计划都成功了,谭谡,我现在离职不再添乱,你难道不是求之不得?” 谭谡不知道那对父子是拿什么劝动她来此低头,但李狸对自己的成见似乎更加深刻了。 他心里并不觉得重要,却也难得耐心,解释了句:“不,你弄错了顺序。” “我要投辉盛从来是真的。顾韦华临床试验的药品缓解了爷爷的心衰,帮他熬过那场手术。我从那时跟她认识,也有了这样一个承诺。但是当她本人出走的时候,辉盛对我就是鸡肋了。” “怪只怪谭从胥无能,只知道盯着我的手来抢现成的。偏偏他运气不好,在接触辉盛以前,顾韦华已经离婚离职。所以他们想要爷爷的临床资料和辉盛真正有价值的专利,都不在明百泉手里。” “我唯一主动做的,不过是挨了一杯咖啡,换来一个女人出面去斗前夫的决心。” 李狸迸发出恨意,反手想要打他,却被谭谡一把控住。 他步步紧逼问李狸:“你知道怎么钓鱼么?” “拿着饵串在勾上,上上下下地拉扯,等观望者迫不及待地从某个角落里阴暗地冲出来、撕咬上去,在被拽出水面的前一秒还在沾沾自喜。这就叫钓鱼。” 谭谡抬起空余的那只手,手指一捏李狸软软的腮,似是不解:“明明宝珠近在眼前,为什么有人舍近求远,去争夺鱼目?” 李狸整张脸涨得通红,她说:“谭谡你真不要脸!” “你现在这么做根本不是像你在外大肆宣扬的那样喜欢我!你就是为了羞辱谭移,不止摧毁他的事业,还要践踏他的自尊,你心里清楚得很!” 谭谡闻言神色不变,他说:“我明天去接你吃饭。” “打扮得漂亮一点,别化那么奇怪的妆了。” ----------------------- 作者有话说:更啦 弟弟和小猫儿的感情这个时候还没有破裂的 但是大哥已经要提前接手了[无奈] 第33章 李狸被谭谡理所当然的姿…… 李狸被谭谡理所当然的姿态气到发笑, 她问:“凭什么?” “我哥哥在替我办离职交接,你凭什么觉得自己还能对我呼来喝去?” 谭谡打断她:“还记得,” “我带你去g市, 说要送你一个离职礼物吗?” 他看着李狸猜疑的神色,循循善诱地问:“你猜那天,我们本来是要去见谁?” 李狸想到什么,她的脸色白了一瞬。 谭谡点头印证了她的猜想:“是。我爷爷术后一直在g市修养。” “那时候你闹着离职。我想着, 走都走了,就成全你一次。亲自见他一面,也就别再执着于帮谭移翻盘的妄想。可惜, 我临时改主意了。” 谭谡说:“因为那天,后面跟着谭从胥的车。” 他将李狸的茫然和震惊纳入眼底,用原来如此的语气道:“看来,并不是你透露给他我的行踪。” “那就是还有其他人,”他忖度着, “这就有点难办了。” 李狸根本不想跟他纠缠这些,她急切地问:“那我现在能见爷爷?” 谭谡笑她的天真,说:“现在?当然不可以。” “我和谭从胥的这波账目还没有清算完成,不便让老人家cao心。” 谭谡现在占尽先机,他没有理由在这个现状下去赌一场谭诲明的心思。 人年龄大了,历经了手术台上的生死, 就会生出额外冗余的仁慈。 但他如自己而言, 是一个很好的钓手,偏偏在李狸已经心灰意冷的时候, 放出了馋人的饵料。 他肯定地允诺:“你一定会见到他的。” “还有谭移……” 握在掌中的细腕丝滑如缎,昭彰身价极致高昂,谭谡的指尖蹭过她的激烈的脉搏, 慨然加码:“我不会再禁止他们父子进入内地,经商、置业、工作都可以。由你来告诉他们这个好消息。怎么样?” “明天陪我应酬一场,这个条件不算亏待你。” —— 昨夜,李狸终于等来谭移的电话,他躺在甲板上,声音灌着港湾的夜风,听来平静极了。 他对李狸道歉,说不该因公司甚嚣尘上的流言产生猜忌,让那些莫须有的指责,破坏了两人的感情。是他的嫉妒心作祟,才有了酒店里那晚口不择言。 他说。对不起。 但这时候道不道歉,已经不是头等的事了,李狸看到了那条新闻,却并不清楚双方在背后的博弈,她问:“这件事还有转圜的余地吗?谭移。” 谭移说:“没有。” 李狸哑然:“现在情况很糟糕吗?” “是。” “现在是要怎么做?”她着急地问他,“你们差多少钱?我看看能不能想想办法,我还有产业、爸妈那里有代持的股份和分红……” “现在不是钱的问题,猫儿。” 谭移苦涩地说:“谭谡捏住了辉盛的命门,要是没有办法如约上市成功,我和爸爸面临的对赌赔偿是天文数字。我们现在唯一的办法是尽快撤股,挽回损失。” “除了让谭谡接手,谁都没有办法保证我们全身而退。” 李狸知道,谭移这样骄傲的个性,此刻让他向谭谡低头认输,会有多痛苦。 她脱口而出:“我哥哥说、他说要送我回去读书。” “谭移,或许,你放下眼前这些,我们一起出去。” 电话那头回报的是谭移的轻声一笑:“然后呢?” “什么?” “我们一起走了,然后呢?” 谭移点破李狸的打算:“把一切烂摊子推给我爸,我跟你远走高飞,是要这样吗?” 李狸没有说话,她在谭从胥和谭谡中固然是偏向谭叔叔,但是商场如战场,事情走到这个地步,她也只想保下谭移。 谭移说:“从我很小,我爸爸就跟我说,让我在爷爷面前要听话、要懂事,我们就总有一天能够认祖归宗。这是他执着了五十年的心愿。 小猫儿,或许在旁人眼里是他一把年纪身份尴尬、痴心妄想,但我是他的儿子,我能明白。” “这种终其一生想要得到自己父亲认可的渴望,你不能懂。” 李狸的眼泪掉下来,她对着电话质问说:“这些东西就真的比我还要重要吗?谭移,真的比我们每天都能过得开心、快乐要更重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