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现在是淡季,票好买。但是时间毕竟太近了,一时之间没什么合适的班次。 最终我买了时间最近的一班车,第二天上午十点半出发,晚上到达。考虑到这里离车站有一段距离,我基本上七点就要起来。 买完票已经凌晨三点,换做大学那会儿我可能会选择通宵,但我已经是个社畜了,身体虚得很。于是我冲了个澡、定了个闹钟就往床上一躺,昏迷了。 这一觉睡得昏昏沉沉,白天的事反复在我的梦里倒带回放。 不知怎么的,我跟宣衡在酒吧第一次对视时宣衡的那个眼神一直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以至于在梦境里,我总是反反复复地梦到他的眼睛。 碎片中印象最深刻的一次,是在我分手前最后一次见他。 那天天很热,也没有下雨,更没有应景的bgm。 我和他站在离火车站不远的大马路边,太阳晒得我眼睛都睁不开。不远处是小孩子在玩摇摇车,车子一边摇一边在放儿童歌曲。 就在这样滑稽又狼狈的场景里我听到宣衡问我:“卫春野,你爱过我吗?” “哪怕一天。”他平静地说。 他这样的人,从他嘴里听到“爱”字向来比登天还难,得哄着逼着。我从没想过他还会有主动说这个字的一天。 可即便如此,我也只能遗憾地回复他: “没有。” “你答应分手的那天应该是我最爱你的时候。”我诚恳地这样说。 他就那样定定地看着我,很久没有动。 那一天,他也是这样的眼神。 我实在不想看那样的眼神,挣扎着想逃离。 醒了好几次没能醒过来,意识好像跟身体分离了。难受得想打人。终于我一个激灵醒了过来,窗外夜色浓稠,一看手机才五点多。 苍天大地啊。 那个瞬间我真的很想给宣衡一拳。 脑瓜子嗡嗡的,我坐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决定去大厅翻点吃的。 只是刚推开门,我却吓了一跳。 大厅里只有前台的灯还亮着,那里有一个身影。雷哥居然还没睡,就坐在那儿发呆,背影看着居然有几分伶仃和孤寂。 我被他吓得差点犯心脏病,他却没什么意外。 他只是幽幽地道:“醒了啊。” 我:“啊……” “几点的票?”他问我。 他是真了解我。 我在他身旁拖了个椅子坐下来:“十点半。” 他点点头。 然后他道:“小野,哥在琢磨。” 我像个木讷的、只知道固定回应的npc:“啥……” “哥寻思着,当时你跟宣衡分手的事我知道挺多的,但你俩怎么好的我好像没怎么听你说。”雷哥的声音带着缥缈。 “……你琢磨这个干嘛。”我有点无语地说,“他那个条件,我这个条件。能在一起,当然是我死缠烂打啊。” “问题就在这。”雷哥道,“宣衡是死缠烂打就会妥协的人?” 他看着我:“他当时不是拒绝你了吗,你说说,你怎么加的他微信?” 【作者有话说】 盲生,你发现了华点 第8章 空气里安静了一瞬,我抽搐了一下嘴角。 “这很重要?”我问。 “也没有。”雷哥诚实地说,“我就是睡不着突然想到这个事儿,有点儿好奇。” 我服了这个八卦的人。 我揉了揉太阳xue。 最终,迎着雷哥好奇的眼神,我叹了口气,还是说了。 “就。”我说,“堵着问啊。” 雷哥锲而不舍:“怎么堵?” 我翻了个白眼。 与此同时我突然嗅出了点不同寻常的味道。 我说:“有情况?” “你先说你的。”雷哥丝毫没有被我带跑。 骗不动他,我只好妥协。 “我打听了一下他们院必修课的课表,然后趁着他们大课的时候去了一趟他们学校。”我说,“下课的第一秒我堵教室后门,我室友堵前门。” 我顿了顿,“那我算运气比较好,他走的后门。” 雷哥聚精会神:“然后?” “然后我就问啊。”我说。 雷哥尝试模拟:“你问他,可不可以再给个机会?” “这很庸俗。”我说。 雷哥虚心请教:“那请问不庸俗的说法是?” 我想了想:“我当时好像问他,三天了,哥哥你微信下好了吗?” - 这天晚上我还是没听到雷哥的八卦。 他没否认有情况,但是他说想等确定了再和我说。 这态度于他而言相当认真了。 他这人没定性。 玩音乐的很多都这样,太容易做激素的奴隶,上舞台这个德行对感情也是。 不过雷哥早些年还是认真谈过一个嫂子的,在我们玩乐队的时候。 那jiejie人挺好的,对我尤其好,和雷哥一起把我当亲弟弟看。 北方姑娘,人也很直爽。 就是太直爽了,爱得干脆走得也干脆。 她走了之后,雷哥消沉了一段时间,后来也不是没有过女人,但没再怎么提过“喜欢”这俩字,好像这件事跟他绝缘了。 喜欢人这件事太复杂。 二十岁不到的时候我觉得这是人生轻浮又浪漫的点缀。 而现在,我不想和这个词沾一点边。 不过如果有可能,我希望我周围的朋友都幸福。 - 我和雷哥就这样聊到了天亮。 他对我和宣衡的过去表现出了十足的兴趣,但我表示八卦应该是对等互换的,就这样冷酷无情地把他打发了。 天光乍亮的时候我已经快昏迷了,雷哥也是。 他说要开车送我去车站,被我婉拒了。 我打算坐公共交通,这样不用承担堵车的风险。 从雷哥民宿走出来的时候外面阳光明媚,我的心情也稍稍变得没有那么糟糕了。 我其实是个蛮好哄的人,不过从小到大都是我哄别人比较多。 和宣衡在一起之前我室友天天起哄,在一起之后他们倒是挑三拣四。 为首的就是猴子哥。 他真的蛮奇怪的,我想不出怎么会有直男会为自己的兄弟没有被男的哄着惯着鸣不平。总之他不止一次对我旁敲侧击让我不要当舔狗。 我被他问烦了,说“老子就是抖m,你报警吧”。 他没报警,他给我报了门反pua心理课。 那门课的课程材料我应该还收着,哦…… 搞不好就在宣衡那个卡车里。 想到那个卡车我就浑身起鸡皮疙瘩。 不知道为什么从回到雷哥民宿之后我就开始眼皮狂跳,我内心有很重的不太好的第六感,但我不见棺材不落泪,还抱着一丝侥幸心理。 这一点难得的乐观在我走出巷子两分钟后被打破。 先提醒我的是味道。 宣衡身上的香水万年不变,是我当年给他调的。 他认识一个香水行业的朋友,有一次邀请我们去玩儿,宣衡花钱,我糟蹋东西。最后我过意不去,认真给他调了一味出来。 他的衣柜、车子和我们同居的房子里都是这个味道。 还有他本人。 这个味道在某些特殊的时候总会把我包裹得密不透风,我条件反射地腿软了一下。 抬起头,一双淡褐色的眼睛望向我,里面是洞悉一切的平静。 * 这里是居民区和马路交界的地带,两边都是高高的水泥墙。 早上的时候这里其实很热闹。 刚刚出完摊的阿公阿婆用扁担挑着空菜篮步伐矫健地往回走,眼神清明声如洪钟有说有笑。 而我这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站在阳光下两眼发黑,脸色比鬼好不到哪儿去。 我问宣衡:“……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张雷说的。”他道。 与此同时身后就传来了张雷这个智障的声音:“小野快跑,我突然想起来我忘了跟你说了,昨晚上宣衡好像问过我你在……” “你在啊宣衡。”他说。 宣衡礼貌地对他颔首,然后看向我:“东西收拾好了吗?” 我条件反射就道:“好了。” 然后我在心里无声地倒吸了一口气。 我意识到我答的和宣衡问的不是一个意思,但是因为离开和搬家需要做的步骤一样,这对话居然还能接上。 我当然不可能住到宣衡家。 开玩笑。 哪怕我不离开x市我都不可能和他再同居。 这算什么???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也顾不得什么体面不体面了,直接拽了宣衡就往僻静处走。 一直走到树荫底下远离人群的地方我停下来,开口就是一句: “宣衡,你到底想做什么?” 说这话的同时我认认真真地将宣衡打量了一遍。